第三章 小小野獸
「露露姊，妳知道這個獨角虎利牙的採集委託該分類到哪級嗎？」
公會大廳上一個頭上長著兔耳的亞人少女正拿著手上的文件訊問旁邊櫃台的資深服務人員。
對方停下手上的工作嘆氣說：「莎蒂娜，我跟妳說過好多次了，魔獸特定身體部位的委託不是採集，必須歸類到討伐，畢竟是殺掉魔獸後的證明，至於級別，帝都大學先前出版的新‧魔獸大全的資料早有詳細的歸類，妳不可能不知道吧？」
「呃……」
原本站在採集文件櫃前方的莎蒂娜默默地向左邊移動兩步，改站到討伐文件櫃前。
但是莎蒂娜往上望了望，跟著又向下看了看，最後還是轉頭尷尬地對自己的前輩笑了笑。
露露沉下臉說：「……別跟我說妳到現在都還沒把那本的資料背起來啊。」
莎蒂娜眼神游移地說：「我、我有看喔！但是露露姊，妳看嘛，那幾千頁的魔獸大全，要在短時間內全記起來還是有難度的，加上我又是最近才被換到櫃檯，所以我……那個……」
「我記得……」露露沉聲道：「在確定妳會調動的前一個月，我就先把書給妳了，對吧？」
莎蒂娜直冒冷汗但還是試圖找推卸責任說：「耶？是嗎？我沒印象耶……」
「莎‧蒂‧娜──！」
可惜找的藉口太爛剛好踏到前輩的地雷，這讓露露開始震怒。
「嗚阿阿阿──！對、對不起啦！露露前輩！」
公會櫃台傳出的斥責聲頓時引來了大廳內其他冒險者們的注目，但在發現被罵的人是誰後，大家又露出會心一笑的表情，轉身繼續跟其他人交談，彷彿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
當露露唸到一半時，桌上的鈴突然響起，露露立刻停下如砲火轟擊的嘮叨，改換上專業的笑容轉身準備服務客人，但在見到按鈴的人時，露露愣了愣，營業式笑容立刻變成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
但是下一秒意識到自己失態的露露又趕緊咳了一聲假正經地問：「這位先生，請問有甚麼是我能為您服務的嗎？」
見到露露的反應，來者到是不為所動，他開口問：「麥特在嗎？」
聽到對方來這的意圖是為了另一個人時，露露的心裡不免有些失望，但那心情並沒有顯露在臉上。
露露開口說：「麥特先生正在後方的訓練場裡，如果您有事要找他的話勞煩您在此稍後片刻，我現在馬上過去請他過來。」
「不用了，不用那麼麻煩。」男子擺擺手說：「我自己可以過去找他，不好意思耽誤妳們的時間，妳忙妳們的吧。」
說完，身著騎士服的男子便自行離開，往訓練場的方向走去。
待男子走後，莎蒂娜立刻興奮地上前問：「前輩前輩！剛剛那位！剛剛那位是不是就是那個人！」
露露嘆了一口氣說：「對，那位就是疾風小隊的隊長，現任A級冒險者同時還被王家招攬兼任騎士團劍術指導的卡斯特先生。」
聽完，莎蒂娜的雙眼開始閃閃發光，然後開始翻找自己的置物櫃。
見狀，露露揚了眉，不解地問：「妳在幹嘛？」
「找紙板！」
「找那種東西做甚麼？」
「請卡斯特先生簽名啊！」
露露聽了不禁扶額看似頭痛地說：「莎蒂娜，我們身為公會職員其立場必須保持中立，妳私下怎樣我不管，但是在工作的時間，請妳自制一點，好嗎？」
露露之所以用勸戒的語氣而不是責罵，是因為作為有著相同憧憬的夥伴，她的內心深處其實也有著跟莎蒂娜一樣的慾望，不過露露認為資深的自己必須成為其他人的榜樣，所以自制心不容許她做出跟莎蒂娜一樣的行為。
但不容許自己不代表不能理解莎蒂娜，所以她這位前輩對這後輩稍微脫序的行為，多少還是能包容的。
但出乎露露意料之外的是這次改換莎蒂娜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露露姊，妳在說甚麼，我怎麼聽不太懂？」
「妳還說妳聽……」露露正準備再點醒對方一次，可當她見到莎蒂娜天真的表情後，立刻改口問：「妳不是要去請卡斯特先生簽名嗎？」
「是啊。」
莎蒂娜一臉坦蕩蕩，彷彿這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
不過熟知自己後輩性格的露露覺得事情可能不像她想的那樣。
於是露露這次直接問：「拿到簽名後妳打算怎麼做？」
「拿去賣啊！」莎蒂娜一臉興奮地說：「露露姊妳不知道嗎？說到Ａ級冒險者同時還擔當騎士團的劍術指導的迅風小隊隊長，那可是個超級名人啊！兩年前來到這城市定居，在最短的時間內升上Ａ級的地位，加上他顏值高，不僅平民就連貴族的女眷也有不少人是他的鐵忠粉絲喔！聽說還有人開出高價要收購卡斯特先生的私人物品就是為了一解思慕之情！露露姊妳想想，如果我拿卡斯特先生的親筆簽名去拍賣的話…嘿嘿，一定會賺翻的！」
因為莎蒂娜並未壓制音量，這發言讓不少在大廳裡逗留的男性冒險者們聽了臉都綠了。
雖然理由不同，但是露露的臉也同樣沉了下來，她咬牙諷刺道：「莎蒂娜，妳不去商會那邊任職卻跑來冒險者公會這邊還真是糟蹋了妳的才華啊……」
「喔，我有去啊……」莎蒂娜嘟著小嘴說：「可是我在第三關面試時說錯話，被刷下來了……」
「莎‧蒂‧娜──！」
露露的怒吼頓時響遍整個公會大廳。
…
……
「……等、等等，我剛剛就說過了，如果不小心……好痛！」
對於白雪的變化，艾斯頓時有些慌張，當他想找藉口塘塞過去時，白雪那方先動了。
白雪突然從艾斯的視線範圍裡消失，等艾斯注意到時，已經是自己的肩膀傳來強烈刺痛感的時候了。
艾斯摸了摸疼痛處，見到手上的紅色液體後立刻轉頭望向躍至他後方的白雪，看到對方不帶任何感情的雙眸與指尖上正在低落的鮮血後，艾斯此刻才開始感到畏懼。
──她！什、什麼時候？
「夠了！白雪，住手！這場模擬對戰中止了！」
注意到異狀的希恩立刻介入，他插入兩人之間抬起雙手對白雪做出停止的指示，但是白雪彷彿沒聽見希恩的話，她繼續用無機質的目光盯著希恩身後的艾斯。
白雪的身體開始搖晃，當希恩以為白雪有把他的指示聽進去時，下一秒……
──她也從希恩的視野裡消失了。
「希恩！上面！」
在場外嚴密注意白雪舉動的麥特立刻對希恩大聲提醒。
「上面？靠！這太離譜了吧！」
希恩開始詠唱咒文對自己施加風的加護，跟著抓起艾斯的衣領直接往後方跳。
就當他們離開原地時，白雪也保持著突刺的動作從空中落下來，硬生生地把木劍插進土裡。
「……我不是在作夢吧？好痛！」
懷疑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景象，這讓芙蘿忍不住捏了自己的臉頰一把。
「麥特先生，這……」
「嘖！沒辦法了！」
麥特把枴杖放掉，一拐一拐地走向牆邊打算拿起自己的劍，上去支援。
「等、等等！您這樣太亂來了！」
麥特魯莽的舉動立刻遭到蜜卡爾的制止。
「我知道，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啦！」
麥特頓時有些後悔當初不該為了省錢而只選擇低價位的治療。
「不行！您現在這樣子，上去了也只是增加希恩先生的負擔！」
對於白雪的怪力、瞬間爆發力與跳躍力感到擔憂的不僅是麥特，在場內不斷閃避白雪攻擊的希恩也忍不住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至於他手上拎著的艾斯，早已睜大雙眼張著嘴，驚訝到失去說話的能力了。
「艾斯，雖然這話由我來說不太恰當，但今天真是被你害死了。」
艾斯頓了頓，這才猛然回神大喊：「這這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是誰！是剛才那個小不點嗎！」
希恩苦著臉說：「別問我啊，我也想知道這問題的答案……」
「希恩教官，你……不，您應該可以贏她，對吧？」
聞言，希恩心想如果是以取走對手‧性‧命為前提的話，贏當然是沒問題，可問題在於他不能。
──果然，只要前輩找我，都沒好事！
當希恩還在心裡默默對麥特埋怨時，白雪又做出了其他怪異的舉動。
白雪直接放棄拔木劍，而是選擇折斷它，跟著把劍柄橫咬在嘴裡，雙手掌心向前貼地，弓起身子，那副模樣簡直……
「……喂喂，不是吧？」
──簡直就像野獸。
蜜卡爾看著白雪的模樣呆呆地說：「……狼？」
白雪動了。
以獸姿進攻的白雪變得更快、更猛、更狠。
希恩也不敢托大，他趁白雪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的同時順手把艾斯扔到後方。
畢竟戰況已經沒有餘裕到讓他能一邊應付白雪一邊保護艾斯這個包袱。
加上白雪是以拿下對手性命為前提的攻擊，而希恩則是盡可能以不傷害到對手為原則的反擊。
哪邊的行動更綁手綁腳，用膝蓋想也知道答案。
慢慢地，西恩身上的衣物也開始出現缺口。
「這是怎麼回事？這孩子，難道會無詠唱的技巧嗎！」見到白雪的高速動作後，蜜卡爾不禁驚訝地說。
「不，妳錯了。」麥特推翻密卡爾的疑問說：「這不是魔法，僅僅只是那小鬼在不斷地突破自身的極限。」
芙蘿點頭同意說：「就跟麥特先生說的一樣，我這邊也感受不到有魔法發動的反應，所以這不是風的加護，而是那孩子自己的……」
密卡爾不禁嚥了口口水，用更訝異的眼神望向場上的白雪。
就在密卡爾凝視場上的戰況時，她也開始注意到另一個異狀。
傷口增加了。
血流的更多了。
但是逐漸染上赤紅色的野獸卻彷彿沒注意到自身的問題，依舊持續著瘋狂的行為。
「該死！」
「糟了！」
儘管台詞不同，但麥特跟希恩異口同聲吐出的卻是同樣的擔憂。
密卡爾慌張地說：「這、這怎麼回事？希恩先生的攻擊傷到白雪了嗎？」
「不是的，這全是那小鬼自己造成的，妳想想，那樣的動作是一個八歲孩童的身體能負擔的了嗎？」
聽到麥特的反問，密卡爾瞬間恍然，白雪雖突破了體能限制，但反作用力也在不斷累積，而現在，傷害終於超過容忍的上限變成可視的傷口。
「沒辦法了……前輩！」
「啊！我知道！先讓小鬼停下來再說！芙蘿！妳也來支援！」
「阿，好！」
正當三人下定決心即使會害白雪受傷也要讓她失去行動能力時，關鍵的人物卻突然止住進攻的動作，停在原地。
白雪停了、麥特愣住了、希恩跟芙蘿的詠唱更因此而中斷。
白雪就像是要向對手進行威嚇的小動物般保持著雙手雙足貼地的姿勢，但是那僵住的模樣又像是失去動力來源無法繼續動作的哥雷姆。
「難道那孩子……昏過去了？」芙蘿不太確定地說。
「……咦？這、這怎麼行！那我們得趕快……呀──！」
當密卡爾意識到芙蘿話中的嚴重性正打算衝出去時，白雪突然抬頭然後……
──全速朝目標衝了過去。
「嘖！居然來這招！土牆！」
時間緊迫，希恩只好捨棄詠唱到一半卻中斷的中級魔法，趕緊改用最簡短的防禦型土魔法。
這也是希恩過去在狩獵魔獸時最常使用的一招，既簡單又有效。
然而……
這卻是第一個敗筆。
白雪儘管表現得像野獸但她畢竟不是野獸，而且能力規格也超出野獸太多。
只見土牆升起的同時白雪也同時撲向牆壁，當外圍的麥特以為白雪會就此這樣撞上去時，當事人卻跳了起來貼在牆上，然後……
──像猴子一樣把牆當樹在攀爬。
「這孩子真的是人嗎！」芙蘿驚訝地大喊。
聽到芙蘿的聲音，希恩也注意到了白雪用了某種方法來迴避危險。
只見高聳的土牆上出現小小的黑點接著落下。
但是有所準備的希恩早已開始詠唱中級的風屬性魔法，儘管會對白雪造成某種程度上的傷害，他也要讓白雪失去行動能力。
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白雪不是向前落下，而是緊貼著牆壁然後在中途時彎曲膝蓋，跟著奮力一踢！
白雪把土牆當作加速的踏板，直接躍至希恩的後方。
希恩這時才注意到白雪真正的意圖。
白雪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
被希恩扔到後面的艾斯！
這是希恩的第二個敗筆。
驚訝的艾斯立刻停下詠唱打算阻止白雪，但白雪卻在這時候扭頭把咬在口中的劍扔向希恩。
希恩下意識的提劍擊落那只剩半柄的木劍。
但就這小小的停頓，僅僅只是一、兩秒的破綻，白雪已經來到艾斯的面前了。
白雪提爪向前揮去，目標直攻艾斯的咽喉。
『啊……我、我要死了嗎？』
因為事情發展超出艾斯能理解的範圍太多，太過驚訝而變的遲鈍的他就只是傻傻地般盯著眼前這位面無表情的小小死神，一直以來的訓練與經驗此刻就像歸零，艾斯唯一想到的……就只是這一句話。
但當指爪快接觸到艾斯時，一道銀光突然介入了他倆之間。
掀起土砂的銀光夾帶著強烈的氣流與衝擊，這一擊把兩人都給震開，漫天的塵土散去後只見地上留下一道極深的溝痕。
「咳咳咳！」在滾了好幾圈終於穩住身體後，艾斯這才爬起來大咳特咳。
然後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頸部，發現喉部還在沒有被撕開後，這才安心地吐了口氣。
「那麼。」一個直到剛才都不存在的沉穩聲問：「誰能告訴我，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隊長！」聽到熟悉的聲音，芙蘿立刻對來者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但對方只是瞥了芙蘿一眼後就把視線移到麥特身上。
芙蘿見狀立刻露出沮喪的表情。
而麥特跟密卡爾等人在見到男人犀利的眼神後則是尷尬地望向因為衝擊向後滾然後撞上土牆，目前已確實昏迷失去意識的當事人──白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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